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揣崽砍全村,硬汉老公连夜猛追江月陆景舟最新章节

月落轻烟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江月只叮嘱他一句:要想活的久,少说话,多做事,知道多了,对你没好处。郑小六从这句话里听出杀意,只觉得脖颈那儿嗖嗖冒冷气。一直到凌晨,郑小六才回来。偷偷摸摸的跑来敲江月的窗子,然后俩人就开始搬东西。快天亮了,村里人起的早,要是叫人撞见,他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。棉布换了不少,还有一些鸡蛋,黑猪肉也有几斤,这是野猪肉,其实不好吃,一股子骚味。江月拒绝了,她现在身子弱,闻不了这个味。“三婶,猪肉你都不要?”“我不要野猪肉,你替我打听着,要是有哪个公社杀猪,你走点人情,叫人家帮忙留一些,这些烟酒你放在家里,总能用得上,我要肥瘦相间的,记住了吗?”江月给了他一瓶酒,十根烟,多了也不好,叫人发现,他说不清楚。郑小六点头,“明白,这是换来的钱,一共...

主角:江月陆景舟   更新:2025-03-07 20:09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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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江月陆景舟的其他类型小说《揣崽砍全村,硬汉老公连夜猛追江月陆景舟最新章节》,由网络作家“月落轻烟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江月只叮嘱他一句:要想活的久,少说话,多做事,知道多了,对你没好处。郑小六从这句话里听出杀意,只觉得脖颈那儿嗖嗖冒冷气。一直到凌晨,郑小六才回来。偷偷摸摸的跑来敲江月的窗子,然后俩人就开始搬东西。快天亮了,村里人起的早,要是叫人撞见,他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。棉布换了不少,还有一些鸡蛋,黑猪肉也有几斤,这是野猪肉,其实不好吃,一股子骚味。江月拒绝了,她现在身子弱,闻不了这个味。“三婶,猪肉你都不要?”“我不要野猪肉,你替我打听着,要是有哪个公社杀猪,你走点人情,叫人家帮忙留一些,这些烟酒你放在家里,总能用得上,我要肥瘦相间的,记住了吗?”江月给了他一瓶酒,十根烟,多了也不好,叫人发现,他说不清楚。郑小六点头,“明白,这是换来的钱,一共...

《揣崽砍全村,硬汉老公连夜猛追江月陆景舟最新章节》精彩片段

江月只叮嘱他一句:要想活的久,少说话,多做事,知道多了,对你没好处。

郑小六从这句话里听出杀意,只觉得脖颈那儿嗖嗖冒冷气。

一直到凌晨,郑小六才回来。

偷偷摸摸的跑来敲江月的窗子,然后俩人就开始搬东西。

快天亮了,村里人起的早,要是叫人撞见,他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。

棉布换了不少,还有一些鸡蛋,黑猪肉也有几斤,这是野猪肉,其实不好吃,一股子骚味。

江月拒绝了,她现在身子弱,闻不了这个味。

“三婶,猪肉你都不要?”

“我不要野猪肉,你替我打听着,要是有哪个公社杀猪,你走点人情,叫人家帮忙留一些,这些烟酒你放在家里,总能用得上,我要肥瘦相间的,记住了吗?”

江月给了他一瓶酒,十根烟,多了也不好,叫人发现,他说不清楚。

郑小六点头,“明白,这是换来的钱,一共五块六毛。”

江月接过钱,把六毛给了他,“这是你的辛苦费,咱们一码归一码。”

郑小六嘴都笑歪了,“真好,跟着三婶有肉吃。”

等他走了,江月把东西全部收进空间。

她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,而且米面油这些,她空间超市里有,所以暂时都不用再去换物资,除非是换钱。

但这事她还想再等等,现在形势不好,不管是物资还是钱,都要偷偷摸摸,挺麻烦的。

做小衣服的事,她交给二嫂,给工钱。

没有分家,吃喝都在一个灶上,分不开,还是拿了钱最实在。

只是她没想到,陆二嫂拿到钱,最开心的居然是陆老二。

观察了两天,江月才发现,陆家这个陆老二,是个赌徒,每天晚上都出去。

赌跟嫖,是一家。

混在赌桌上的男男女女,挤在一间屋子里,嬉笑打骂,最容易出事。

但这不干她的事,她才不会多嘴。

第二天早上,陆家人都出工了,江月见院子太阳不错,就抱孩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。

院门半开着,她发现有人在门口鬼鬼祟祟。

江月抱着孩子,突然走过去拉开大门,倒把外面的人吓一跳。

“你是......”外面站着的是个妙龄少女,穿着干净的白衬衫,黑色直筒灯芯绒裤,头发辫成一股麻花,斜放在肩头,知性优雅。

江月从记忆里搜出这个女人的信息。

她叫吴佳惠,是村里的知青。

村里很多未婚男青年都喜欢她,不过在江月看来,她是够茶的,一面拒绝,一面跟人抛媚眼。

然后就有人抢着帮她干活,帮她出头。

记忆深刻,肯定是有原因的。

果然......吴佳惠脸上写满了犹豫迟疑,“我,我有话想问你。”

“可是我不想听!”

她前世最讨厌脑残剧,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,偏要女主装白痴。

她的反应,完全出乎吴佳惠的预料。

剧本不对啊!

“你还有事吗?

没事的话,我关门了。”

“别,我是真的有事想问你。”

吴佳惠伸手撑住门,“你是真的想跟陆景舟离婚吗?”

江月笑了,笑的很灿烂,“跟你有关系吗?”

很好,陆景舟的罪名,又多了一条。

“不是,我就是随便问问。”

“抱歉,我不想随便回答,要不等陆景舟回来了,你亲自问他?”

“什么,他要回来了?”

吴佳惠很激动,俩眼放光。

“对啊!

回来跟我离婚,是不是如了你的意?

大概就这几天,你可以在村口守着,说不定能遇上。”
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
“我管你啥意思,我说的都是实话。”

“江月,你千万别误会,我只是关心你,这是你刚生的孩子吗?”

她想凑过来看囡囡。

江月侧开身子,挡住了,“我女儿还小,不想见生人,你可以走了吗?”

吴佳惠觉得难堪,心里又骂江月没教养,没礼貌,一点都上不了台面。

要是陆景舟真在部队里当了官,就凭江月大字不识一个,又粗鲁又无礼,她哪配当官太太,况且也没生儿子,婆家人都不喜欢她,简直一无是处啊!

吴佳惠回去的路上,细数江月的不是,越想越觉得江月不好,配不上陆景舟。

如果,她是说如果。

如果她真跟陆景舟离婚了,那陆景舟再娶,再结婚,这也是合规合法的,别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。

她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着陆景舟去随军,就可以摆脱现在的苦难,从此以后过上舒坦日子。

曾经错过一次,她不想再错过第二次。

杨槐花刚挖完野菜,跨着篮子从村子外面回来,见她魂不守舍,大叫一声,“佳惠,你咋了?”

吴佳惠因为心虚,被她吓的心脏砰砰跳,心里又埋怨她的粗鲁,但面上装的很温柔。

“槐花,是你啊!

我,我就是想点事情。”

杨槐花瞟了眼她来的方向,立刻心知肚明,“你是不是也听说江月闹着要离婚的事?”

“啥?

我,我不是......你别掩饰,这事村里人都知道,谁叫她那天吵吵的声音那么大,成天把离婚两个字挂在嘴上,她也不嫌害臊。”

“槐花,你别这么说,江月......也是逼不得已。”

“呸!

什么不得已,我看她就是想男人了,陆三哥不在家,她就闲不住,哼!

以为谁不知道呢!

你瞧着吧!

等陆三哥回来,我定要跟他说清楚。”

这话吴佳惠听着不仅不高兴,反而心惊胆战,“槐花!

你快别说了,当心祸从口出!”

这年头八卦可不是随便传的,一个闹不好,搞出人命,牵出一大帮子人,都很正常。

再说,她也心虚啊!

“咋不能说啊!

她干得出来,还怕人说?”

杨槐花性子像她娘,粗的不行,什么屎啊尿啊屁啊的,张口就来。

她娘跟人吵架,就敢冲进茅厕,舀一勺大粪水,追着人家泼。

跟这种人,讲不通道理,也搞不赢。

俗称刺儿头。

所以,吴佳惠就算心里再讨厌她,也不敢得罪,总得敷衍着。

反正杨槐花也不怕江月,凭她的力气,还是能打赢江月的。

吴佳惠心里乱成了麻,也理不清头绪,不过她还是没忍住,吃过晌午饭,也不下地了,就在村口晃悠。


1970年,陆家村。

“菩萨保佑,老三媳妇一定要生个男孩。”

张桂芳双手合十,求神求佛,又不敢大声,怕叫人听见,回头再给扣上乱搞封建迷信的帽子。

陆老头被她念的烦了,“闭上你的乌鸦嘴!

烦死个人。

万一真是女娃,那就捂死,现在咱家可没有多余的粮食养活。”

“这......成吗?”

“做的隐蔽点,别叫村里人看见,到时就说孩子难产,一生下来就死了。”

“老三那边咋交待?

他虽然在部队没回来,但他可不好糊弄。”

“对他也这么说,反正生孩子这事他也不懂,到时拍个电报跟他说一声,等他回来,能出个啥?”

陆老头把算盘都打好了。

只要家里瞒严实了,接生的打点好,没什么要紧的。

这年月,淹死埋掉的女孩子还少吗?

这时,东屋又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,听的人毛骨悚然。

屋子里门窗紧闭,血腥味极重。

接生的李婶瞅着江月身下有一大团血涌出来,那个出血量,让她慌的一批。

“坏了坏了,这下要糟了。”

陆母在外面贴着门问:“他婶子,孩子生下来没,是男孩吧!”

李婶把门打开,着急的直跺脚,“没呢!

孩子头太大,生不下来,你儿媳妇又大出血,这是要出人命的,你赶紧找人找板车,把她拉镇上卫生所,哎哟!

镇上也不一定行,我看得送县城,说不定还要住院。”

“啥?

住院?”

陆母听的一头雾水。

站在后头的陆老头成听懂了一些,黑着脸否决:“送医院?

那得花多少钱,再说这么远的路,就算送去了,来得及吗?

他婶子,你再想想办法。”

“大出血是会死人的,多耽搁一会,她就多一分危险,我看还是送医院吧!”

陆母这回听懂了,一拍大腿,“你干不了,我干,不就是生孩子嘛!

老娘啥大场面没见过,老头子,你去拿刀!”

“好!”

陆老头没有半点迟疑,急吼吼奔厨房去了。

李婶都震惊了,“你要干啥?”

陆母接过刀,一把扯开接生婆,面色像地狱爬上来的恶鬼。

“你不是说孩子头大,她生不下来嘛!

那我就把她下面剖开,把我孙子救出来。”

“哎哟哟!

你疯了吗?

绝对不成,现在又不是旧社会,你这样搞,是要出事的,再说她现在还是活人,你要杀人啊!”

“我管不了那么多,我孙子最要紧!”

陆母深吸一口气,大步冲进屋。

她生了四个孩子,见过的就更多了,没啥大不了的,左右不过一条命。

江月此时岔着腿,靠在床头,四肢枯瘦的像麻秸,肚子却大的出奇。

身下的床褥被鲜血染成暗红色,还有蔓延的趋势。

人看着有点不对劲,感觉跟灵魂出窍似的。

陆母看着她的样子,握刀的手也有点抖,“我,我这是为了孙子,也是你的孩子,老三家的,你可不要怪我。”

陆老头不耐烦的催促,“要动手就快点,磨蹭啥呢!”

陆母深吸一口气,急道:“你别催,我,我就要下刀了!”

她走到床边,把江月身上的被子一把扯开,举起刀在她的身下比划。

终于找到下刀的位置,她拿着刀,眼瞅着就要落下去。

就在这时,原本半死不活的江月突然睁开眼睛。

两个眼珠子死死瞪着陆母。

陆母愣住,手也停在半空。

江月突然开始挣扎,双手扣着床单,身子抬起,全身抽搐。

“老天爷,这娘俩有救了。”

李婶一把拉开陆母,指挥江月用力。

几分钟后,一团血糊糊的东西,从她双腿间被推挤出来。

“生了生了。”

李婶拿着烫好的剪刀,咔嚓一声,剪断脐带。

又快速清理婴儿的口腔,抓着小脚把她拎起来,对着屁股狠狠扇了两人巴掌。

“哇!”

婴儿有了啼哭声,这孩子就算活了。

“快给我瞧瞧!”

陆母听见婴儿哭声才猛的回神,赶紧扔了刀,一把将婴儿抢过来,掰开腿一瞧,顿时心凉了半截。

“还真是个丫头!”

她泄了气,忽然就没劲头了。

李婶劝她,“唉!

这小丫头也算命大,要不就留着养吧!”

“养啥养!

他李婶,你出去就说孩子难产,没生下来。”

陆母说完,从床上找了块破布,随便把孩子一裹,就要抱出去。

她不止心凉,还要被气死了。

村里那些婆娘还总说老三媳妇怀的是男娃,说什么肚子尖,怀的时候又爱吃酸的,肯定错不了,结果呢!

啪啪打脸!

她这老脸都要被糊肿了,所以这小丫头片子,绝对留不得。

李婶叹气,却也没阻止,这样的事,她见多了。

有重男轻女,也有实在养不起,毕竟这年月,大人都吃不饱饭,扔孩子是常事,还有那更狠的,生下来扔茅厕,扔粪桶,多的很。

“哇啊!”

就在陆母要迈出门时,小婴儿突然撕心裂肺的哭起来。

小拳头攥着,小腿蹬着,劲头很足。

与此同时,江月醒来了。

一睁眼,她有点懵,根本搞不清状况。

可是下一瞬间,记忆就像洪水一般席卷而来。

这副身体的主人也叫江月,20岁,已经死了。

现在是1970年,她穿过来的时候,好像在生孩子,腿间的感觉还在。

她在现代是活活被气死的。

她无意中打开了丈夫电脑里的一个视频。

两具身体正在翻云覆雨!

她盯着屏幕里的男人,那个自从结婚后就说身体不好不能跟她同房的丈夫,在过去的几十年里,和他的白月光一直在一起!

枉她为了体谅他的自尊,还对外说是自己不能生,为此没少收到婆家的埋怨。

结果他背着她,和白月光孩子都生了两个!

无数的视频里他们一家四口住在另外一个家里,她甚至还看到了公婆的身影!

她一时气晕了,再睁开眼,就到了现在。

她既生气还没有手刃渣男一家,但又庆幸现在有机会重活一世。

她这次绝对不要再内耗,不要违心妥协,不要被道德绑架。

她要活成疯子,与其消耗自己,不如耗死别人。

孩子!


遇见从公社回来的陆队长,俩人交换了个眼神。

吴佳惠慌忙避开了。

有人从旁边路过,陆队长连忙大声跟她打招呼,“吴知青啊!

天都不早了,你站这儿干啥呢?”

“我,我出来透透气。”

吴佳惠低着头,不敢看人。

从旁边路过的赵菊花跟田老太,俩人刚去田梗上采野蒿。

现在是四月,正是挖野菜的好时候,隔几天田间地头就能冒出一茬又一茬的野菜。

俩人走过去了,互相挤眉弄眼。

“唉!

他俩咋怪怪的。”

“吴知青要是想回城,就得大队长手里过,这里头弯弯绕绕多着呢!”

“啥?

你是说......我啥也没说,你啥也不知道,咱村乱七八糟的事还少吗?

就说陆老二跟王芳......哎哟我的天!

你快别说了,要死人的,走走,回家做晚饭了。”

夜深了,今晚起了雾,空气又湿又冷。

村里人舍不得点灯,天一黑就上床睡觉,连狗都回窝了。

凌晨时分,村口那棵刚冒牙的歪脖子老柳树上,蹲着一只黑不溜秋的老鸹。

“嘎嘎!”

叫的人毛骨悚然。

月色朦胧,雾气在慢慢变浓,很快笼罩住整个村子,阴沉沉的。

浓雾中,忽然走出一个高大宽阔的身影,背着一个巨大的行囊,他与黑夜融为了一体。

黑影进了村子,路过邻居家的院门,看门狗听见动静,机警的直起身子,正要叫唤,忽然又蔫了,夹起尾巴趴了回去。

黑影最后停在陆家院门外,他没有敲门,而是沿着院墙走了一圈,最后停在江月的后窗边。

他看了看墙根下的脚印,又在窗栏上摸索了一会,卸掉三根木条,撬开插销。

单手撑着窗台,看似高大威猛的身形,却很轻盈的从窗户翻了进去,落地的动静也很轻。

他习惯了黑暗,在落地的一瞬间,就将屋里的一切,都看在眼里。

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,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。

小豆芽不知何时醒了,没哭也没要吃奶,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他。

父女俩四目相对,陆景舟一向淡漠的情绪,此刻再也绷不住了。

眼睛发涨,鼻子发酸,心在颤抖。

他慢慢伸出食指,小豆芽忽然攥住他的手指玩。

她还是未满月的小婴儿,早在老爹回来之前,她就醒了,所以只玩了一会,就不想玩了,扭着脑袋开始哼唧。

陆景舟刚要伸手将她抱起来,睡在外侧的女人忽然动了。

“小家伙,又饿了是不是,妈妈在这儿呢!”

她不用睁眼,伸手一捞,就把小豆芽搂进怀里,衣服一掀,粮仓到位。

陆景舟僵在床边,还保持微微弯腰的姿势,从他的角度,几乎可以把一切尽收眼底。

他这才注意到江月。

她似乎不一样了,又似乎没变。

这话矛盾,可就是他现在的真实想法。

以前的江月,总是一副气受小媳妇的样子,跟他说话都不敢抬头,好像他是什么吃人的猛兽。

他在家里待的时间不长,只以为是陌生,后来想想,可能江月的性子就是这样吧!

没什么不好,也谈不上好。

大多数人不都是闭着眼睛过日子吗?

可是现在,忽然感觉眉眼中哪里不一样了。

大概是眉头舒展了,嘴角微微翘着,似乎在笑,是属于母性温柔的笑,叫人看着很温暖,温暖到情不自禁的靠近。

小豆芽吃了没一会就睡着了。

陆景舟一直等着娘俩都睡熟了,才小心的把小豆芽抱起来,还顺手给江月盖好被子。

江月给小豆芽称过体重,养了几天,才五斤半,生下来那会,估计只有五斤,听陆二嫂说,她没到日子,是早产,孩子还没入盆,所以才会导致难产。

五斤半的小娃寻,在陆景舟宽阔的怀抱里,跟个小手办似的。

忽然多了一个属于他的血脉延续,这种感觉无与伦比的奇妙。

江月这一晚睡的很好,连着几天都没睡过整夜觉,昨晚好像没听见孩子哭,也没换过尿布。

不对!

“宝宝!

宝宝!”

她惊坐起来,慌张的找女儿。

“在这儿。”

陆景舟及时把小豆芽递了过去。

“谢谢!”

江月很自然的接过,但是下一秒,她猛的惊醒,一抬头,对上一双跟小豆芽一样黑漆漆的大眼珠子。

“你你你......对不起,昨天半夜到家,怕吵到你,所以从窗户翻进来了。”

陆景舟平静的解释,但是否真的平静,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了。

江月扭头去看那扇窗,又回头看他,“那你......那个......”原谅她的无措,一觉醒来,屋里多了个壮汉,就这体形,这一脸肃杀的气场,即使他收敛了,还是会让人觉得不适,真挺吓人的。

“她好像饿了,你先给她喂奶。”

陆景舟那张黝黑的脸,泛出了可疑的红。

“哦!

好。”

江月一低头,也莫名其妙的脸红,为啥,她自己也不知道。

“你,你先出去!”

江月虽跟他是夫妻,可眼下就是陌生人。

“那我去给你做早饭,你早上想吃什么?”

江月差点以为自己幻听,“你去做饭?”

她可没见过陆家男人进过厨房。

对哦!

她是要跟这个男人离婚的,她跟陆家人也是有仇的,她没必要给他好脸色。

陆景舟可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,拉开门栓,打开门,陆母正在院子里喂鸡,听见门有动静,张嘴就要酸上两句,一扭头,看见陆景舟跟个门柱子似的杵在那,吓的她鸡食盆都掉了。

“老三?

你,你啥时候回来的,咋一声不吭,吓死个人。”

陆母声音尖锐,比平时高了八度。

陆景舟皱眉,有些不悦,“半夜回的,娘,你声音小点,我女儿胆子小。”

“一个丫头片子......娘,你说什么?

我没听清!”

陆景舟脸上没有半点笑颜色。

这一刻,陆母脑子转了十八个弯,赶紧捡起鸡食盆,打了个哈哈,“没事没事,我这是习惯了,老三啊!

你夜里回来,这会肯定饿了,娘去给你做早饭。”

“我不饿,江月饿了,我去给她做早饭。”

“啥?

你要给她做早饭?”

陆母不由自主的声音又尖了。


陆老头这时也从屋里钻出来,“你一个男人,进厨房像什么样子,让你娘做,你大嫂跟二嫂也在家,轮不着你。”

陆母也赶紧讨好道:“就是就是,你难得回来一趟,娘给你做好吃的,家里还有过年剩的腊肉,老二,你快出来,去公社买点好菜,你三弟回来了。”

陆大嫂跟陆二嫂,其实早就听见院里的动静。

陆景舟每次回来都神出鬼没,他们都习惯了,只是这回,应该会不一样,所以他们都缩在屋里,直到听见婆婆喊话,才不情不愿的打开门出来。

陆二嫂笑呵呵的道:“老三回来啦!

看过你闺女没有,小丫头长的可好了。”

陆景舟淡淡的点了点头,没说什么。

陆大嫂闷着头钻进厨房,举着手转了两圈,又出来喊婆婆,“娘,早上做啥?”

陆母喊了两遍陆老二都没动静,正要发火,听见大儿媳叫她,只得先去厨房。

哪知,陆景舟也跟进来了。

他看了眼厨房的灶台,又去看了菜橱,除了一碟子咸菜,一碟子黄豆酱,啥都没有。

陆母正在掏钥匙,怕他误会,急忙解释道:“厨房有老鼠,粮食都被我锁在柜子里,咱家不是一直都这样嘛!

老大家的,你去舀些白面,咱们早上擀面条,多窝俩鸡蛋。”

“哦!”

陆大嫂接过钥匙,面上啥也没显,心里却蠢蠢欲动。

今儿要么风平浪静,要么翻天覆地,绝对有好戏看。

陆大嫂很快就抱着面盆回来了,还有两个可怜巴巴的鸡蛋。

陆景舟面色越来越沉,“家里没买鸡蛋吗?

红糖呢?

她坐月子,你们准备啥了?”

陆母心里咯噔一下,一脸为难的解释,“家里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,一年到头挣的工分,只够换粮食,就这还吃不饱,一天两顿饭,有一顿还是稀的,好不容易攒几个鸡蛋,也是拿来换东西,不过这两天我也没亏她,给她煮了鸡蛋的,就是大宝都没份。”

陆二嫂站在院子里,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,被婆婆偷偷瞪了好几眼,为了女儿,她只能闭嘴忍着。

陆景舟沉着脸,啥也没说就出去了。

陆父蹲在堂屋门口抽烟,看他脸色不对,也有些不高兴,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,也没听见你叫我一声,跟谁有仇似的,我们又不欠你啥,你娘操持这个家不容易,别太过份!”

陆母追出来装可怜,“老三啊!

我待会就把咱家那只最大的老母鸡杀掉,剩下的也杀,都给你媳妇补身子。”

陆父是个直性子,拐不了弯,语气极重的道:“杀什么杀,有什么好补的,你生他们仨那会补啥了?

还不是第二天就下地进厨房烧火做饭,工分也没少挣,现在的丫头真是越来越没用,老三,你回来的正好,管管你媳妇,太不像话!”

“老头子,你别说了,人跟人哪能一样,我命苦,我认了,可儿媳妇还得伺候着!”

“伺候什么,就该叫她起来做饭洗衣裳,瞧她现在懒的,咱家娶的是儿媳妇,不是弄了头猪回来。”

陆景舟站在院子里,身上煞气环绕,拳头慢慢攥紧。

江月一脸淡然的把熟睡的女儿放回床上,拢了拢衣裳,又用手梳了梳头发。

本来她是不着急把事儿挑明,也是刚才陆景舟出现的太突兀,她还没心理准备。

再有一点,就是陆景舟给她的感觉还可以,不是太坏,以至于她心里的火,没能冲上来。

可是现在,她不想再等了。

“啪啪!”

她拍着手,走到屋子门口。

陆母一看她出来,心里又一惊,生怕她多说话,急忙打岔,“江月啊!

你是不是饿了?

娘这就做饭,老三肯定是赶了一夜的路,你也心疼心疼他,大早上的,别闹事。”

她这是变相的警告江月,别乱说话。

可江月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都敢硬刚,更何况是现在,咋能怕她。

“说的好听,我心疼他,谁来心疼我?

陆景舟,我刚才忘了问,你是不是收到电报回来的?”

陆景舟满眼问号,摇了摇头。

他不知道啊!

什么电报。

“好!

很好!

既然这样,那我就再说一次,我要跟你离婚!

下午就去镇公社开证明,抓紧时间办了,省得夜长梦多!”

陆景舟脸上写满了震惊,“为什么?”

他刚还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中, 这无疑是给了他当头一棒。

“别别,别......”陆母想拦,可惜江月压根没看她。

“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,你知道我生孩子那天,遭了多大的罪吗?”

“我难产,差点就死了,可你的这对爹娘,一见我生的是个丫头,就要把孩子掐死,扔到山上喂野狗,我拿着菜刀拼死拦啊!”

“他们没得逞,就把我关起来,不给我饭吃,我们娘俩的死活都没人管,月子仇,不共戴天!

你们陆家就没好人,反正我就要跟你离婚,这个家,我一秒钟都不想待!”

陆二嫂长长的舒了口气,虽然话不是她说的,可她心里还是无比痛快。

陆大嫂很佩服江月的勇气,要是她,打死都不敢。

陆母眼睁睁听江月说完,腿一歪,一屁股坐到地上,哭天抹泪,“我冤哪!

我要是有半点坏心,叫我天打五雷轰,不得好死,老三哪!

我跟你爹都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,没别的想头,就想在临死前看到你们都有儿子,我们有错吗?

你再瞅瞅她,她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,这底气比我还足,她哪受苦了,受苦受气的人分明是我啊!”

她就跟哭丧似的,中间都不带歇气,一句接一句,那叫一个顺畅。

陆老二翘着腿,在床上躺尸,这个家里,他最清楚老三脾气,毕竟他领教过,所以这会打死他都不会出去。

路过的村民听见吵架声,也围上来看,在陆母唱哭的时候,陆家门外已经聚满了人。

江月说着说着也哭了,可能是当了母亲,又在月子里,便多愁善感了起来。

她哭的无声无息,跟陆母的大吵大闹完全不同。

陆二嫂安慰道:“你还在坐月子,不能哭的啊!”

陆老头脸色阴阴的,“要离就离,你这样的儿媳妇,我们家要不起!”


陆母气的牙痒痒,骂她见钱眼开,公婆的痰盂都没见她倒过,又骂江月手大,乱花钱。

陆大嫂也硬气,回怼她,钱是花了不错,可也没落到外面,还是在自家人手里,这算啥乱花钱。

陆母被噎的脸发白。

又想整点幺蛾子,于是,第二天,陆家院里就来了一个富态的老妇人。

“他大姑,我家老三媳妇生的闺女,模样顶好,被她娘养的白白胖胖,可讨喜了,虽然才出生几天,可现在抱回家,绝对好养。”

那老妇人穿着斜襟盘扣,梳着圆包髻,干净利落,“那你也舍得?”

“嗨!

我这也是没办法,你数数我们家生了几个丫头了?”

“可我咋听说你家三媳妇宝贝的紧,她能舍得让我抱走?”

“不怕你笑话,我之前是想那个的,可她不同意,她心疼孩子,毕竟是头一胎,总归舍不得,但是现在不一样,你们家条件多好,英子他们吃的是公家粮,小丫头到了你们家,才是享福呢!”

老妇人有点犹豫,“可英子就算想抱养,也是想要个儿子。”

陆母拍拍她的手,“你忘了吗?

老话说,引子引子,丫头养了,英子说不定就能怀上了,不吃亏。”

陆大姑有点心动,“那我先瞧瞧吧!”

陆母立马得意的起身去敲江月的门,“江月啊!

你开开门,我给你闺女找好养家了,你大姑家的英子表姐,条件可好了,家里吃商品粮,这不亏,你把门打开,让你大姑瞧瞧小丫头。”

江月其实老早就听见了,她真是有些搞不懂陆母的心思。

明明知道她不会同意把孩子送人,还要搞这么一出,她是想给自己添堵呢!

还是纯粹为了气她。

也是,她就是不想让自己把月子坐好,听说月子里生气,也是要落下病根的,不能气。

所以说,这老太太心眼坏的很。

陆母没听见回音,觉得没面子,敲门的动静更大了,把门晃的砰砰响,“江月!

你先把门打开,家里来客了,你把门关着,也不见人,像什么样子,你妈没教过你待客之道吗?”

她嗓门又大又尖锐,把小豆芽都吓到了。

小婴儿嘴一撇,哇的一声,就开始哭。

嘴巴张着,拳头攥着,小腿蹬着,哭的很用力,一抽一抽,好不可怜。

江月赶忙把孩子抱起来,轻声拍哄,又心疼又气的不行。

走到门口,腾出一只手,拉开门,伸手推了陆母一把,“你有完没完,把我闺女吓到了!”

陆母被推的往后踉跄两步,居然就坐到地上了。

陆大姑赶紧过来扶人,“老三家的,你敢对婆婆动手,还有没有家教了!”

江月觉得好笑,“死老太婆,你们把我闺女吓哭了,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!

还好意思说我没有家教,哼!

你们陆家的家教,也不过如此!”

陆大姑生性严厉,不苟言笑,陆家几个孩子打小就怵她,她也习惯了用严厉对待子侄。

一听这话,眼神冷的跟结了冰一样,眉头皱着,眼瞪着,脸拉着,“这老三娶的媳妇也太不像话,你当初怎么挑的,有她这样的娘,生出来的孩子,能有什么好,一准也是个祸害,我可不敢抱养!”

江月气坏了,抄起顶门杠,直指陆大姑的鼻子,“你他*的才是祸害,你们全家都是,滚!

我闺女也不劳你们操心,再敢上门,我就带着孩子住到公社大队去,你们陆家也太欺负人了!”

她真要被气哭了。

不是软弱,是心疼女儿。

她才这么小,她做错什么了,就要被人污蔑诋毁。

陆景舟!

你最好死在外面,否则我他*的定要跟你离婚!

陆母心里痛快,面上还要装,“他大姑,让你见笑了,唉!

我也是没用,人老了,管不住。”

陆大姑把她扶起来,板着棺材脸,道:“等老三回来,我可要跟他好好说一说,家宅不宁,他在外面能有什么前程。”

陆母惨兮兮的说:“她闹着要跟老三离婚呢!”

“离婚?”

陆大姑扭头把江月上上下下瞅了一遍,“就她也有底气闹离婚?

真要离婚,所有东西,包括孩子,都得留下,她哪来的回哪去,我们陆家也不稀罕。”

陆母找到知音了,心里那个舒坦,“我也是这么说,就是可怜了老三。”

孩子就算了,她不想要孙女。

江月听的不耐烦,回屋放下孩子,冲出来,冲进厨房,端了一盆水,又风风火火的跑出来。

这俩老太婆还在惺惺相惜的数落江月的不是,又说起谁家媳妇听话懂事,后悔看走眼,后悔没给陆景舟说上。

总之,就是对比,把江月贬的一无是处。

结果,一盆冷水,迎面浇来,把她俩从头淋到脚。

江月扔掉水盆,高仰下巴,“你们嘴巴太脏,帮你们洗洗,不用骂,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,陆老三很快就会回来,到时该咋说咋说,呸!

嫁出去的姑太太,少操心娘家的事!

咸吃萝卜淡操心,狗拿耗子,多管闲事!”

陆母抹了把脸上的水,反而挺淡定,毕竟拿刀砍人的事,她都经历了。

但是陆大姑气啊!

“你!

你!

你!

太不像话!”

陆大姑气的都要撅过去,抬手要扇她耳光。

江月凶狠的瞪回去,“你敢打我一下试试!”

陆大姑被她的眼神吓到,还真下不去手。

“哼!

再敢吓我女儿,看我不弄死你们!”

撂下话,她跑回屋关门哄女儿。

陆母安慰了好一会,才让陆大姑缓过劲,还要领她去换衣服,陆大姑摇头拒了,“不换!

我走了,要是老三回来,你拖人稍信给我。”

“好,我晓得,一定通知你。”

多一个人讨伐江月,她巴不得呢!

江月把女儿哄睡了,靠在床上,看着她稚嫩软乎乎的小脸,又开始心疼。

啪嗒!

她伸手一抹脸,居然是眼泪。

她很唾弃自己的无能软弱,她不应该哭的。

隔了一天晚上,郑小六又去换了一次物资。

这一次,江月除了要换棉布,就是换钱跟票。

这两样都重要。

离全面放开还要好几年,有些东西需要票才能搞到。

她拆了一条中华香烟,用一块布包着。

还有酒,整整搬了一箱,红糖跟白糖各弄了五斤,再多郑小六也搞不下。

看见这么多东西,郑小六惊的下巴都快掉了,他真的很好奇,三婶从哪搞来的,就算藏在屋子里,也藏不了这么多吧!

这事很诡异的。


这下证据确凿,就是儿媳妇打婆婆。

陆母拍着大腿控诉,“你们大家伙评评理,我说什么了?

我到底说什么了?

她生了丫头,我是天天围着她转,啥话都不敢说,没白天没黑夜的伺候她,凉了不行,热了不行,稍微不顺心就跟我甩脸子,这哪是婆媳,分明是仇人哪!

反正我是不晓得咋做了,我家老三命苦哦!

在外面保家卫国,拼的头破血流,挣那么点工资,到头来,没儿子,媳妇还有了外心,我对不起他哟!”

她故意扯出外心两个字,有心人肯定就会多想了。

刘凤最感兴趣,“江月有外心?

谁啊?”

“不知道啊!

没听说过,就她这长相,能勾搭什么好男人,是不是村东边那个死了老婆的鳏夫?

还是老王家瘸了腿的王五,我看见他俩在一起说过话。”

“陆老三不在家,她耐不住寂寞,也没啥奇怪的。”

刘凤一拍大腿,“哎哟!

咱们又扯远了,你们瞧瞧她这个德行,连婆婆都敢打,就该叫陆老三回来把她收拾一顿,再把她往死里打。”

“对,一天打几顿,你看她还敢不敢嚣张。”

“不行,这事不能随便就算了,我去找队长,把公社的人都叫出来开批斗大会,看她还咋嚣张。”

有人跑去告状,有人搀扶陆母,有人掐腰指着江月叫骂。

江月冲陆母竖大拇指,“老太婆!

您真不愧是绿茶她祖宗,装,继续装!”

“我装什么了?

我说的是实话,哎哟我这头,疼的不行了。”

陆母摇摇欲坠,可就是不倒。

江月怒极反笑,“行吧!

等队长来了,再把公爹叫回来,咱把家丑摊开了说。”

这个家她也是待够了。

有个整天阴个脸的公公,还有个整天装可怜装好人,背地容嬷嬷附身的婆婆。

陆母虽然看她不顺眼,但家里的活总得有人干。

农家活很多的,从早到晚别想闲着,根本干不完。

晚上一家子吃过饭,就江月一个人在那洗洗涮涮,其他人说说笑笑,说闲话,也没人觉得不对。

大队长就是以前的村长,负责整个村子农事,计划经济,统一管理嘛!

不止如此,他还得管村里的鸡飞狗跳的闲事,劝架,拉架,做公证人,评是非,也是个大忙人。

而且这个时候,各个公社都要搞大比武,什么都比,比生产,比风气,比卫生。

要是村里出了事,他是要挨批的,往严重了说,那是破坏团结,破坏生产。

陆队长一阵风似的,冲进院子,张口就骂,“一天天的,就你们家破事最多,还有完没完了?

工分还要不要挣了,生产还要不要搞了,咱大队今年的先进还能不能拿了,成天就知道吵架,说!

今天又是为啥?”

陆队长手都要拍肿了。

没上工的人听见动静,都挤到陆家门口看热闹。

江月刚才进屋看了眼孩子,等陆队长来了,又站到门口抄着手,看婆婆表演。

郑小六挤在人群中看热闹,小伙子难得吃一次饱饭,精气神都不一样了。

他偷偷观察院里的情形,发现三婶就一个人站在那儿,孤零零的,看着有点可怜。

“我的要求很简单,打电报叫陆景舟回来,我跟他去办离婚,孩子归我,至于财产,该咋分就咋分,就这样。”

江月声音清脆,条理清晰,眼神清亮。

“你管这叫简单?”

陆队长都要被她气死了,“江月啊!

你今年多大了?

有二十了吧?

你以为上下嘴皮子一吧嗒,婚就离了,啥啥都分了,你去问问咱这附近哪个大队有离婚的,真办了,咱大队丢人就丢大了,再说了,你以为景舟在部队上,是能说回就回的?”

“退一万步说,离了婚,你去哪?

你有地方住吗?

你上哪挣工分?

当初你嫁过来的时候,户口也跟着牵过来了,娘家你是回不去的,那你吃啥喝啥?

孩子咋养活。

真是头发长见识短,啥都不是。”

江月也炸了,“队长,是我非要离婚吗?

咱们都在一个村里住着,我生孩子那天发生啥了,你们就真的不知道?

哼!

她!

张桂芳,孩子的奶奶,要把刚生下来的孩子掐死,带到野地里埋掉,我就问问,咱们现在是不是新社会?”

“如果是,她这样的行为算啥?

村里没一个人过问,我看你们就是欺负我娘家不在这边,欺负我男人也不在,任你们拿捏,既然这样,那我还在这里过什么日子,不如一拍两散,跟陆家离了!

我是死是活,都不用你们操心!”

她甚至在想,陆家人都这德行,那个陆景舟,说不定也一样,是个娘宝男,他娘说什么就是什么。

让她跟这种男人生活在一起,还不如把她杀了算了。

提到几个敏感词,陆队长全身上下的警报器都响了。

“胡说什么呢!

咱们当然是新社会,大嫂子,你们咋能这么干呢!

我的确是不知道,我要是知道,肯定要跑过来拦,不管男孩女孩,那都是一条命,是你们陆家的种,说句不好听的,这就是杀人,那是要被抓去枪毙的,以后咱们村再不能出现这样的事,否则我谁的情面都不给。”

陆母突然大声哀嚎,“老天爷啊!

我也心疼啊!

可日子就过成这样了,我能有什么办法,你大伯说的对,老三在部队上,那不是说回来就能回来的,等他回来,到时候你想咋办就咋办,现在就当我求你,安生的过日子,别再闹,也别再打我了,成不成?”

“你打婆婆?”

陆队长严厉的瞪着江月。

殴打长辈也是影响大队名声的事儿,至于扔不扔孩子,其实他没那么重视,毕竟他也是旧社会过来的。

江月瞟他一眼,“她要是再动我闺女一根手指头,别说打,我就是拿刀砍她,都是有可能的,不信的话,你们就试试,还有,陆景舟要是不回来,那我就去找他,去部队上跟他办离婚!”

砰!

陆父刚进家门,听见这话,眼珠子都要冒火,“你要不是我儿媳妇,我能打死你!”


“瞎说,你是我儿媳妇,我怎么会害你呢!

今儿天好,院子里也没风,开点窗子透透气没什么的,来来,我瞧瞧小丫头片子。”

江月嗖的变脸,打开她的手,“别碰我女儿!”

陆母也生气了,“这也是我孙女,我抱抱她怎么了,一个小丫头片子,瞧你紧张的,以后养大了,还不是要便宜别人,她生的娃跟你姓吗?

以后给你养老送终吗?

你现在恨我,等你像我这么大年纪,就晓得生子儿子好了,不听老人话,有你哭的时候。”

“屁话!

我女儿,我想怎么宝贝就怎么宝贝,就你稀罕的大孙子,胖的跟个猪一样,脑了还不灵光,你就等着他给你披麻戴孝吧!”

这话要叫陆大嫂听见,一准要跟她干架。

不等陆母维护大孙子,江月又喷上了。

“以后也别说什么你孙女,你有脸说,我都没脸听,都要把她扔山里喂野狗,这才几天啊!

自己说过的话就忘了?

还有我生女儿那天你们干过的事,我一辈子都记得,等陆景舟回来,我也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他,想让我忍气吞声,那不能够!”

“你还要告状?”

陆母这下子有点慌了,“你敢跟老三说一个字试试,看我不撕烂你的嘴!

自个儿没用,生了个废物,我们当老人的,说几句怎么了,再说这年月,谁家没扔过丫头片子,你二嫂不也扔过一个,偏你大小惊小怪,还想拿刀砍人,我还要告诉老三,你要杀他爹娘呢?

你看他向着谁!”

“呸!

我管他向着谁,反正我都要跟他离婚,这日子不过也罢!”

这两天她吃饱了,气势只高不弱。

“离就离!

你以为我们陆家稀罕你呢!

前脚你俩离了,我后脚就能给老三张罗个黄花大闺女,至于你,被休出门,又带着个孩子,除了瘸腿老光棍,你看谁会要你!”

陆母不敢跟江月动武,骂完就跑,尿布也不洗了。

跑出门,双手插腰,站在门口生闷气。

她心想这样不成,得找点人给江月上上课。

于是转天一早,男人们都去公社打扫卫生,陆母招呼了一帮闲的不行的老娘们,坐在院里一边做自己的杂事,一边扯闲篇。

“江月啊!

你脑子是不是被猪屎糊了,陆老三哪点对不住你,你吵着要跟他离婚,你以为离婚多光彩的事呢!

你不嫌丢人,陆家的脸也不要了?”

“就是,你也不想想,离了婚,你上哪挣工分,没有工分,你能分到粮食吗?

没有粮食,你吃啥喝啥,等着饿死吗?”

“再说了,你照照镜子,就你这长相,能有人要就不错了。”

江月摸了摸脸,她还真照过镜子。

其实还蛮好看的,脸小,下巴尖,单眼皮,眼睛挺大,眼尾还有点上扬。

就是头发有点枯黄,嘴唇没什么血色,人也挺瘦的。

但搁农村,尤其是长辈们眼里,就不成了。

她们喜欢有福气的长相,比如大脸盘子,大胸,大肥屁股,胯骨也要宽,这样好生养,三年抱俩儿子的那种。

陆大嫂就是这种,头一胎就得了个儿子,走路都不用眼睛看,下巴快仰到天上去了。

“景舟这孩子,打小我们看着长大的,又高又帅,在部队里混了这么多年,肯定不一般,等他下次回来探亲,你俩再生,总能生个儿子,别灰心!”

“现在这小姑娘,一天天的净爱胡思乱想,依我看,就是吃的太饱,闲的。”

“对!

哪像我们年轻那会,饿的走路打飘,哪有功夫想这些。”

“就是,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,好好过日子不就得了。”

“她是欠管教, 打几顿就好了。”

几个婆娘忽然意会了什么,拍着腿大笑。

......江月靠着门框,抄着手,无语的望天。

陆母就躲在那帮老娘们后面,时不时偷瞄她一眼,连鞋帮子上错都不晓得。

一看这老太婆的眼神,江月就想笑。

绿茶是不分年龄的,而她这位婆婆,今年都快六十了吧!

茶的那叫一个彻底。

生小豆芽那天,她那张狰狞可怖的脸,刻在江月脑子里,永远都不可能被抹去。

可是在面对外人时,这老太婆完全变了一张脸。

一副被儿媳妇欺压,受气小老太太的样。

江月手指点着笑疯的人,“刘嫂子,我真是没想到,你居然一直惦记陆老三,这样吧!

等他回来,我就跟他离婚,你赶紧回去把你男人踹了,再跟陆景舟结婚,你觉得我这个提议咋样?”

刘凤也不知是心虚,还是真的生气,表情极其不自然,“你可别血口喷人哪!

没有的事,你别想坏我名声,你不要脸,我还要呢!

再胡说,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!”

江月翻了个白眼,“还有赵婶子,你把陆老三夸的跟朵花似的,是不是也对他有啥想法,毕竟你男人又老又丑,床上肯定不行,可惜啊!

你脸上褶子太多,要不你先换张脸,看陆老三会不会瞧上你?”

赵菊花捶着胸口差点没气死,“哎哟喂!

江家丫头,你这说的这叫什么浑话,我多大,你多大,就敢拿我开涮,张桂芳,管管你儿媳妇啊!

这话要是传出去,我还要不要活了!”

陆母缩了缩脖子,柔弱可怜,“我可不敢说她,搞不好,她是要打人的,你们瞧瞧我这身上。”

她掀起袖子,上面有一块淤青,“都是她打的。”

其实是她自己做活弄伤的,她就属于这种体质。

赵菊花拍着腿叫唤,“我的老天爷,真有儿媳妇打婆婆,这还有天理吗?

你家老大老二都不管的吗?

陆德成呢?

他是死的吗?”

陆母揪起袖子擦眼泪,“老三不在家,老大老二也不能对兄弟媳妇动手,老头子顶多说她一两句,可真要把她惹毛了,她敢拿刀砍人,只是我没想到,我都这样忍着她了,她也不考虑刚出生的孩子,闹着要跟我家老三离婚,唉!

婆婆做到我这个份上,也挺没用的!”

江月彻底被这老太婆恶心到了,“还装是吧?

行吧!

这可是你说的,那我就不客气了!”

她拽下屋檐晾晒的玉米棒子,朝陆母砸去。

她婆婆也是狠人,愣着没躲。

“哎哟!”


她上辈子始终没有自己的孩子,这次,她有孩子了。

“把孩子给我!

给我!”

陆母听见她的声儿,气不打一处来,“孩子没了,你把身子养好,等老三回来探亲,你再给他生个儿子。”

短短一句话,江月就听明白了。

“死老太婆,要生你自个儿生去,别碰我女儿,快把孩子给我!”

她努力朝孩子伸手,奈何现在身子太弱,力气不够,否则她一定冲过去,把这老太婆抽飞。

“你叫我啥?

你是不是疯了,我是你婆婆!

我不怕告诉你,这孩子肯定活不了,你甭管,也甭问,就当她一生下来就死了。”

眼见她要走,江月管不了那么多,挣扎着扑下床,死死抱住她的腿,“孩子是我的,你不能把孩子带走,谁敢伤害我的孩子,我要她死!”

李婶瞧着不忍,“要不......要不把孩子给我,我给她找个人家收养。”

“不行!”

“不成!”

俩人倒是异口同声。

江月活了两世,第一次做母亲,咋可能把自己的孩子送人。

陆母瞪着她说道:“死了才干净,一了百了!”

给人家收养,万一养家反悔,再送回来咋办。

又万一长大了,找回来又咋办?

总之,后患无穷!

“你放开!

趁着她还没定魂,我赶紧抱走,你再不放开,可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
她甩了两下腿,见江月还是不松手,抄起桌上的手电筒,就朝她砸去。

老式的手电筒,很重。

一电筒下去,江月额头血流如柱,她也豁出去了,张开嘴狠狠咬住张桂芳的小腿。

“哎哟!

疼死我了。”

江月使了吃奶的劲,可想而知有多狠。

她不松嘴,陆母气坏了,“老头子,你快进来把孩子抱走!”

陆老头撞开门进来,根本不在乎江月还光着腿,抬脚把她踹翻,伸手就去抢孩子。

李婶不敢不给,她算是怕了这一家子,都是疯子。

陆母催他,“趁着村里人都上工了,赶紧把孩子带到后山,挖个坑,埋了。”

“先掐死再埋,保险一点。”

陆老头粗糙长满老茧的黑手,爬上小婴儿的脖子。

江月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,再次爬起来,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沫子,手里多了一把刀。

她光着腿,披头散发,脸苍白的像从地府爬上来的恶鬼。

小婴儿大约是感应到母亲,哭的更凶了。

那一声一声的啼哭,就像一只手,死死抓住她的心。

“敢动我女儿,砍死你!”

“哼!

就你也敢跟动刀子,我借你十个胆!”

陆母还认为她是那个胆小如鼠的江月,根本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。

“那我就把你们的心肝挖出来,看看到底是黑还是红的!”

她挥舞着刀,跟疯了一样,冲上去一通乱砍。

怕伤着孩子,她先冲着婆婆去的。

李婶一瞅这架势,脚底抹油溜了。

“你来真的啊!”

陆母仓皇闪躲,差一点,只差一点就砍到她脸上了。

绝对不能跟疯子拼命,因为疯子不要命。

所以她怂了,跟个猴似的,尖叫着上下乱蹿。

江月瞅准机会冲进到门口,背靠着门,刀还举在手上,把身边所有能够得着的东西,全都朝老太婆扔去。

“老头子,你还愣着干啥,我都要被她砍死了,快帮我制住她!”

陆老头犹豫了下,想着先把孩子放床上,再去抓江月。

就在孩子刚落到床上的那一刻,江月突然把手里的刀扔出去,低着头,用脑袋撞开陆老头,一把将孩子抱起来,飞快缩到床角,拽上被子,把孩子牢牢裹住。

再抬手时,居然又多了一把崭新的剪刀。

这一连串的动作太快,老俩口毕竟上了年纪,等他们反应过来,一切都晚了。

“老头子,这咋办?”

陆母气坏了,这也太难弄了。

江月死死盯着他俩,“今儿你们要是非抢我女儿,那就拼个你死我活,反正她活不了,我也活不了,我活不了,一定拉着你俩下地狱,谁也别想活,都去死!”

陆母气的手直哆嗦,“你留你养,别想吃我家一粒米!”

江月冷冷的笑,“死老太婆,你儿子寄回来的钱,都喂狗了吗?”

陆家老三当了十年兵,具体在部队中是什么职位不清楚,但津贴每年都涨。

有时隔俩月,有时是三个月,总会寄钱回来,由陆老二去领,婆婆拿在手里,之前的江月,连一张毛票都别想见到。

陆老头气的吼道:“你敢骂我们是狗?”

陆母伸长了脖子辩解,“那是我儿子孝敬我的,跟你有什么关系?”

江月身子虚晃了下,她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,要速战速决。

“我不想跟你们说废话,现在全都滚出去,滚啊!

别逼我杀人!”

“行,你硬气,你有能耐,老婆子,我们走,我倒要看看,她能硬气到啥时候!”

陆老头也是狠的。

陆母挺不情愿,想着再使使劲,兴许就能把孩子夺过来了。

要不然过了今天,村里人都知道她生了,让大队长晓得,就不好带出去了。

她是被陆老头拽走的,他俩一出去,江月放下孩子,挣扎着冲过去把房门重重一关,插好门栓,又把顶门杠装上。

确认不会有问题,才挪回床边,眼一闭,虚弱的倒了下去。

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,光怪陆离,人影重叠,跟走马灯似的。

恍惚间,她走进一个超市。

对了,这是她自己开的超市。

前世因为没生孩子被婆家瞧不起,她为了争口气,用自己的私房钱投资了一家民生超市,后来做的不错,陆陆续续开了好几家连锁,她也因此在婆家有了底气。

超市面积并不大,都是日用杂货,烟酒米面,平时日常生活用的。

江月觉得肚子好饿,情不自梦走向货架,拿起一袋饼干,转头时,看见货架最下一层有碗筷剪刀锅铲。

这剪刀,不是她之前拿在手里的吗?

难道她是从这儿拿的?

“哇啊!

哇啊!”

一阵婴儿啼哭,突然从虚空把她向后拉扯,空间也跟着扭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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